次日。

白桑找到淡月的時候，發現他是被一堆花瓣包圍的。

秦國皇宮禦花園裏的花快被他糟蹋了個幹凈。

因為他把一朵朵的花摘下來，再一瓣瓣地把花瓣扯下來，口裏碎碎念著：“去。不去。去。不去……”

那紅衣男子拖著曳地的一片紅踩踏在亂紅之中，顯得格外有意境。

白桑趕緊上前拉住他。“這裏畢竟是師兄的家，你別胡來！”

淡月滿臉倦色。

白桑看他那樣，又好氣又好笑。“聽說，他開壇求雨，也就是在午時之後了。”

“嗯。”淡月哼哼一聲。

白桑便嘆道：“你把這帝都所有的花摘了也沒用。最主要的還是你心裏想不想去。我說啊，不然你就跟我一起去得了。你扮作我姐姐，畫醜一點易個容。你就去看看。如果那人不是他，你也沒什麽損失，純當看熱鬧了。如果那人是他，你也算了……解了相思之苦。之後怎麽做，咱們再看。好不好？”

“我……萬一要是他……”淡月一臉愁苦，拉過白桑，“怎麽辦呀——”

白桑立刻變成漢子一般回握住他的手。“妖姐姐，我還在！我會照顧好你！到時候師父和師兄也在。他們會看著你的。他要敢對你做什麽，我們三個雖然說應該打不過一個上仙，不過把你帶走，應該還是做得到的！”

“你們吶，肯定是打不過他的。”淡月哼哼兩聲，這語氣，卻又分明得以得很。

白桑一聽就笑了。“那你還別扭什麽？易容一下就去吧。這身紅衣你也換了。我那裏有粗布衣衫。咱們就打扮成貧民百姓。”

“……嗯。”淡月到底還是被說動了。其實他心底裏本來也就是想去的。不過他也有所糾結。現在好似有了外人的“強制”，他去，也就順理成章了。他之前糾結，其實無非也就為了吸引別人前來勸他去，好似還是別人非要他去似的。人本常有這種心理。

無論如何呢，淡月和著白桑、上孤以及袁術，就這麽各有目的地、愉快地前去看鏡華上仙開壇求雨了。

袁術仗著太子特權，給大家找了個倒好不好的位置。位置太好了，顯得招搖，他暫時還不想讓別人知道他便是袁術。位置太不好了，他們也許就什麽都會看不到。所以袁術選的位置差不多是四品官員們坐的位置。不少官員自然是認得袁術的，只在心裏感嘆這祖宗怎麽坐這來了、自己一定要好好表現。

袁術扮作一般官員，白桑他們幾個則也都易了容，扮作了袁術的家丁。淡月易容是怕鏡華認出來。白桑和上孤易容，尤其上孤易容，自然也是不易太過招搖。不過饒是易了容、著了布衣，他只要站在那裏，依然是風華難掩。

這小小一方臺子，之前本來叫做瑤琴臺，是彈琴的地方。這臺子周圍搭了不少亭臺樓閣，是因為從前有位很出名的琴師常在這裏彈琴。他彈琴彈得太好，吸引了無數人來聽。那些樓閣，便是他來這裏彈琴之後才慢慢搭建起來的。後來，他還被請去做了宮廷樂師。這宮廷樂師，本來的身份卻是敵國的皇子，他來到這個國度的目的，便是做間諜。他以宮廷樂師的身份在皇宮裏混跡多年，等掌握到足夠多的訊息，便回到自己的國家，多年之後，羽翼豐滿，便舉兵攻入了這裏，打下了這裏的江山。這才有了如今的秦國。秦國叫秦國以前，還叫王朝。這位秦國的開國皇帝，以宮廷樂師身份混跡在王朝皇宮時，還與王朝公主有一段情，之後他們更是羈絆多年。哪怕他後來領兵攻入王朝，還硬是娶了她、讓她做了這秦國的開國皇後。她終究是忘不了他們之間的仇恨，最終與他也落個淒涼結局。

當年他琴臺上彈一曲。而經過和母親一起去寺廟祈福、路徑此地的她，聽得癡迷，指著琴師說：“母妃，您把他請進皇宮……讓他教我彈琴，好不好？”

一句話，引出一生的愛恨糾葛。

這段往事已被塵封，幾乎無人提起。

故事已慢慢被忘記，唯餘這瑤琴臺還在這裏。

作為皇宮裏長大的袁術，自然卻是知道這些往事的。坐著等待鏡華上仙的同時，他也把這些事講給了諸人聽。

“這男的太過霸道，既要她的人、要她的心，還要他們家的江山。”聽過袁術的話，淡月擺擺頭。

看著這故事好歹轉移了一下淡月的註意力，白桑笑了。笑過，她也對這個故事有些唏噓。“那公主也好可憐。自己愛的人……偏偏是自己的仇人。”

“的確。據說她幼年就喜歡上這個琴師。她以為琴師失蹤了、傷心了許久，又哪裏人家只是回國養兵買馬了。這公主據說也是要強之人，多次與他抗衡。只是——他們終究是相愛的。只是立場……太過不同。”袁術最後也感慨了一句。

而這瑤琴臺旁，已經人滿為患。

樓閣擠滿人，瑤琴臺旁的空地也滿滿都是人。

幸好袁術是派出了官兵維護秩序的。否則把人踩傷踩死的事情，不知道會發生多少。

此下，午時剛過。

所有人都奇異地安靜了下來，把目光投向瑤琴臺正中。

他們，都在等待一個的出現。——鏡華上仙。

到底來的人……是不是他？

人群裏，淡月握緊雙拳，瞇起了眼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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